我们都不上班|正面连接014

这期播客讨论“我们到底能不能不上班?” 录制灵感来自一本今年出版的新书《对工作说不》(大卫·  弗雷恩著)。如果简单介绍,此书不仅是一本关于工作批判的理论集,更是一份“我有多受不了上班”和“我能不能裸辞”自测手册。

作者在一开始就指出,本书的目的是“挑战现代社会以工作为中心的属性”,因为工作已经“成为一个高度自然化的、被视为理所应当的日常生活的代表特征”,人们却没有意识到这种工作教条本身的荒诞之处。

1930年,凯恩斯在《我们后代在经济上的可能前景》一文中预测,到2030年,全人类的平均工作时间将减至每周15个小时。他认为那时人类将有幸面临一个更深层次的议题:“在摆脱紧迫的经济忧虑后,人该如何使用他的自由,在科学和复利为人类赢得闲暇之后,应该如何度过闲暇时间,去更明智、更惬意、更好地生活。”

《对工作说不》这本书写于2014年,作者判断,凯恩斯忽视了资本主义的力量,因为“任何因生产力增长而赢得的潜在自由时间的收益,将被资本主义重新吸收。”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不仅没有越来越闲,反而越来越忙了——8小时内忙着工作,8小时外忙着消费。

现在是2025年,距离凯恩斯预测的时间还有5年。按照现在的形势,我们有可能在5年后过上每周工作15小时的生活吗?每天上班5小时,每周上班3天?

除了批判工作,作者还看透了打工人的心理活动,知道我们常常想逃避,又想理直气壮地逃避:

“在工作的世界中,我们惭愧地共享同一个秘密——我们常常渴望无法胜任的时刻,从而快乐地逃避责任,得到宝贵的喘息时间。”

出于对这本书内容的兴趣,以及对于不上班的生活的好奇,我们邀请这本书的翻译团队“重命名小组”的三位成员一起录制了这期播客,他们不仅翻译关于工作批判的书,也在实际生活中抵抗以工作为中心的生活方式。

需要说明的是,他们的日常绝不是田园牧歌式的。他们还是要赚钱,有人做线上家教,有人接网络零工,有人自由撰稿。他们必须保持低消费水平,实在没钱的时候,甚至需要“赛博乞讨”。小五经常在各地“出差”,做调研,写文章;挺挺在网上接活儿,也需要连续几天赶DDL;北豹在游民社区生活,除了做家教赚钱,还经常发起一些活动,用来减免房租。如果说这种生活与上班有什么本质区别,那就是他们的行动总是基于强烈的自主意愿,而非被任何系统推动。这当然是自由,但有时也会成为负担。

除此之外,他们也要处理与父母的关系,寻找同盟,发明新的社群组织形式,同时接受外界的审视。 可以说,他们正在过的是一种低消费成本、高解释成本的生活。

《对工作说不》中有这样一句话:本书的词汇不是责任和义务的词汇,而是自由的词汇。作者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赞美人类的自主能力,而不是首先将自己捆绑于种种社会强加的责任义务之中。这在书中与我们播客的讨论中,隐隐成为一个不言自明的前提,大家都认同人的权利不应用任何牺牲去交换,而是自然应该拥有的。

归根结底,不工作只是生活的一种形式。就像《对工作说不》里写到的,这种生活有其甜蜜之处,也有难以克服的困难,而且常常蕴含着一种会被批评为特权的危险:“在如今以工作为中心的社会背景下,公平地说,对工作的任何实质性抵抗仍然只能是来自那些勇敢者、意志坚定者、有应急收入来源的人或因健康和个人原因而无法工作且没有太多选择的人。”

作者坦诚地写到,“本书绝不是又一枚糖衣炮弹,告诉读者只要做某些事情和不做某些事情就可以过上更丰富、更自由的生活……如果后面的讨论能让读者对自身的工作安排有所反思,我会感到十分欣慰,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所见到的人们都已经发现了幸福的秘诀。”

但我仍然很高兴录了这期播客,听三位嘉宾讲述自己的故事。在第二次可能要补录时,北豹说,“录这个播客真是我近期体验里最像上班的事情了。” 我失笑,赶快记录这个细节,准备加进稿子里。虽然总是忘不了工作,做这个选题对我来说是近期体验里最不像上班的事情了。我在与他们的相处中感到一种新的可能性带来的自由,似乎我的生活中出现了新的路口,而选择的权利回到了我的手中。

本期嘉宾 重命名小组成员:小五、挺挺、北豹

shownotes 00:02:37 人为什么不能脱离工作而存在? 00:06:08 北豹:从一个准博士生变成“街溜子”的故事 00:27:39 什么才是真正的闲暇? 00:32:57 你只要在呼吸,你的剩余价值就在被提取 00:41:55 彻底脱离城市和消费的田园群居生活行得通吗? 00:52:20 当我没工作,我该如何定义我? 00:56:26 在当代像第欧根尼一样生活,一共分几步 01:14:15 “活下去之家”里的不劳而获手册 01:17:57 被误解的松本哉